“只是要记住了,我沈辜用人不疑疑人不用,若是见留下中人仍有心志不定者,届时我就不是简简单单放走了。”“军法严明,擅逃者,杀。”杀之一字,自她口中出,有如真存在一把利刃,挨着众人的脑袋,只要他们胆敢不敬,就会落下将其斩落。喏声应是,少年不敢再在沈辜身旁待,赶忙打水洗脸去了。出奇制胜阒人好火光,每每入夜,燃柴点火,常照得长夜亦亮如白昼。沈辜带着两队身形较矮小的士卒,从背对火堆亮光的墙根蹲身溜过。午后带人绕了半座山,自荆棘丛里砍伐出条仅供一人过的小道,这条非比寻常的路给他们造就了得天独厚的隐蔽利势。此时,诸人就蹲在城南高墙的墙沿下,身上脸上涂满黑黝黝的泥土,隐入阴影里,远远看去,根本无从发觉。“此处阒兵较少,笼统一百来人。”沈辜左右小臂各揽过个队伍兵头,她额头抵着他们,压低声音道:“我们四十人是以寡敌众,切记不得将位置显现人前。”两个兵头郑重地点头。沈辜再吩咐:“左纵随我上前捂嘴杀人,右纵在此等我哨声。哨声一响,立即把经过的阒兵拖过来捂住口鼻,立地绞杀!”然后她微微直身,对山上打了两个手势。程戈和其余二百人正躲在重重叠叠的绿障之后,以待观战,而后等沈辜发号施令。“检查刀口。”随行人急忙用指腹划过刀锋,逼出血丝才稍稍宽心。沈辜伸出右手,撇开三根手指,鹰隼般的双眸紧盯光明处巡视阒兵的同时,手指慢慢放下。“上!”他们像一群出巢的蚂蚁,鬼魅而迅速地匍匐前进。摆在他们餐盘上的是一支排得极长纵队的阒兵巡卫。沈辜一马当先,两颗黑眼珠嵌在深邃的眼窝中,机敏迅疾地观察地形。她趴着黏腻的泥地,当视线里闯入一个马虎阒兵乱晃的脚踝时,唇角兀地勾出势在必得的弧度。纵起,左手捂嘴,右手持刀,按着脖颈,高高扬手,猛地刺下!滋——喷薄的温热血瀑,湿透沈辜半张脸。血和黑泥和在一起,黑得更加深沉。这个倒霉蛋阒兵依旧和他的先行弟兄们一样,声都没来得及叫,身子便软趴趴地倒了下去。沈辜顶着不断滴血的脸,回首望向有些呆愣的左纵,她凝视着他们的眼睛,接着歪歪头,努嘴指着前面毫无所觉的阒兵队,意在说:上啊,看什么。“死就死了!”兵头咬牙,第二个冲了上去,他爆发的姿势很漂亮,于是又有个阒兵倒在自己人的刀下。屁都没来得及放个。有了第一第二,便有第三第四紧接着,全队人一拥而上。在高大树木的浓厚阴影里,这群阒兵消失殆尽。得益于阒兵万年不变的纵向列队巡夜的习性,沈辜能带着小兵卒们跟在后面挨个下刀。城墙上的守卫们站在高处,只能看见蠕动的黑影,这些黑影与衢道两侧的树影融合,根本难以辨别。这是一场屠杀,无声而迅猛。而这就是阒贼们所深恶痛绝又鄙视不屑的大庚败兵们——在他们的眼皮底下,杀死了同营四十多人。沈辜脸上已溅满鲜血,喉头滚动,她又抿进呛鼻的血腥气和铁锈味。“干得不错。”歇的途中,她奖赏般地拍了下左纵队兵头的后脑。这一拍,把他满腔豪情都拍了出来,这年轻的小兵摸着脑袋,傻笑一番,而后双眼晶亮地望着沈辜:“我们以后是不是还能经常下来?”沈辜因他的兴奋新奇而轻笑:“不急。”她抬目看向又走来的一队,戏谑,“先解决眼前的。”“嘎。”鸟哨声落,墙角的右纵队连忙捏着利刃爬行过来汇合。“喏,这队给你们吃。”沈辜说完,耐心地等待着最后一个阒兵从眼前经过。等到看见从黑甲缠腿下露出的脚踝,沈辜随即扑向前方,扯颈子,下刀子,一气呵成。红光从眼前闪过,新鲜的无声尸体,躺倒在右纵队兵头的脚下。“上。”她简短地下令。右纵队兵头光景四十多岁的模样,两撇八字长须,极像街边算命的瞎子道士。他握着刀把,对鞋底躺尸怜悯地竖起左手掌,“阿弥陀佛,我佛慈悲。”“”沈辜狠狠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,扭头朝兵头后的兵,将要开口。兵头揉着屁股,回身:“太上老君护佑您。”这位爷究竟是和尚还是道士。沈辜没奈何,也不耐他动作黏黏糊糊的,直接扯住他向一旁带,免得让其挡了后面人的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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