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本就将这套剑法演练过数千万遍,只是一来缺少内力,二来不能随心,与那剑意真髓之间总有一道隔阂,此刻卸下心中重担,手里长剑似乎都更熟稔,渐渐地触到了些剑法的实义。那厢尹季泉却难受得多,他在这武馆里待得久了,很长时间没见过势均力敌的对手。此时他百攻不进,心火乱烧,暗道:“教你累死算了。”唰唰两剑大开大阖,只盼劈出一道破绽来。江游世又退一步,轻轻巧巧将他避过,剑法却严丝合缝,半点不乱。旁边围看着的粗汉看不出甚么来,见江游世后退,全当做尹季泉占了上风,一齐大声喝彩。尹季泉本就恼火,听到他们喝彩之声,越发地心烦意燥,长剑一急,露出个破绽来。江游世见势出剑,刺他面门。尹季泉才刚要挡他,他那长剑一触即退,重又回剑自守。一来二去,尹季泉进退不得,竟成了以劳待逸,头上也沁出热汗来。如此往复几次,尹季泉愈打愈快,江游世一套剑法也不输他地愈加纯熟。过了又是数十招,那尹季泉忽然大叫一声,将剑扔开,败下阵来。几个汉子皆不知发生了什么,薄约、黄湘却看得清楚,是尹季泉忙中出错,门户大开,被那剑锋长驱直入,在他心口点了一下。再看院中二人,江游世累得面颊通红,收剑笑道:“开始若非尹兄留手,我早已败了。”尹季泉热汗涟涟,喘着粗气不说话,江游世又行了一礼,走回到薄约身后。薄约转回来看他拭汗,道:“不错。”江游世却说:“以前我使得不好,师父也这样说我。”他本待薄约多夸几句,薄约却指着他胸口笑道:“那只好说,还差得远呢。”江游世朝下一看,里衣外衫都给划透了个大口子,露出里面胸膛肌肤。他登时血气上涌,羞惭得说不出话。要说他是个男子,袒露胸膛也没有甚么好难堪的。然而对着薄约,他非把自己收拾得齐整不可,一松懈就易露出情愫的马脚。好在刚比完剑,大汗淋漓的,也无人注意他脸红耳赤。段力真见了,转头吩咐道:“找个丫鬟小厮来,领他换件衣裳。”段力真面色不豫,想是自家最得意的武师被人打败,挂不住面子。江游世不好再烦扰他,忙道:“给我指个方向,我自己换就是了。”几个大汉乐得偷闲,果然指道:“往南走到一个小院,婆子小厮都住在那里,再问他们要件衣裳便好。”江游世依言走去,越过长长穿廊,果然见到树影里掩了一处偏院,地上堆了些水缸、杂物,想是下人住的地方了。他走进院里,几间小屋尽都紧紧关着,江游世不知该找谁,一间间地敲那门问:“有人在么?”敲了几间,全没有回应。走到最末的那间小屋,他才要伸出手来,屋里忽然一声巨响,有个女人长声痛呼。江游世犹豫一瞬,拍了拍门道:“没有事罢!”屋里窸窸窣窣响了一阵,探出一张酡红的圆脸,恹恹地道:“有何贵干?”这人脸红得古怪,像是发着高烧似的,发髻也结得松松垮垮,该是个得病的丫鬟。江游世反怕扰她养病,掩着胸口布料,斟酌道:“我听见声响,怕出了什么事情。”那丫鬟倚在门上,道:“是我睡昏头,从榻上掉下来了。”江游世待要告辞,只听她又道:“我渴得要死,能不能帮我打碗水来?”院里的几口缸都盛满了清水,江游世跑去舀了一茶碗,交在她手里。那丫鬟啜了一口,嗓子清润许多,道:“多谢你了,真不好意思。”江游世道:“无妨。”那丫鬟将他细细地打量了一番,歉然道:“你是府上的贵客罢,我真是晕了头,让贵客给我做事。你在这迷路了么?”江游世将来由一讲,那丫鬟为难道:“府上没有公子,一时真找不到身量相似的男丁衣服。”江游世又道:“我不讲究这个,随意找件粗使的里衣就行。”她道:“这便好办。”将水一饮而尽,果然回屋翻了套内衫出来。那丫鬟干渴得厉害,又舀了一碗水喝着,一边道:“这是新的,没有下人用过,你只管穿上,可惜怠慢你了。”江游世谢个不住,找了个僻静地方换过内衫,自回去找薄约一行人。情义翌日天才破晓,黄湘拉着江游世,急匆匆跑到前院,要和他比剑。江游世困得直揉眼睛,问道:“你哪来的这么多精神?”“我向来……向来醒得早,”黄湘支支吾吾地说道。江游世知他打的什么主意,道:“段小姐好看归好看,她那性子却非好相与的,我与她半句话也不想多说。”黄湘恼道:“我对她一点儿意思也没有,他们给那劳什子尹大哥忽悠,我教他们看看真正的三衢剑派功夫,如此而已。”江游世笑道:“昨日我走了这样久,你们没再比么?”黄湘苦着脸道:“你有所不知,那姓尹的昨天自输了,便一直拉着脸不说话。我问他:‘这也能算是三衢剑派的么?’他不答,反是段小姐道:‘你嘴皮子这样厉害,你是三衢嘴派的罢!’”江游世好奇得不得了,问道:“你如何回她?”黄湘道:“我还想这世上哪有甚么三衢嘴派呢,天亮才想到,原来是段小姐讥刺我。”江游世忍不住哈哈笑道:“你就是比赢了尹季泉,段小姐也要讥刺你的。”黄湘不信邪,故意在前院习剑,等众人都来看见。没想到日上三竿,院里竟还是空荡荡地一个人也没有。两人都觉出不对,往别处探寻。才刚走到昨日那小小偏院,江游世忽然“咦”了一声,拉着黄湘躲在屏门后面。偏院中聚了乌泱泱数十个人,那老丫鬟斗香领着一众下人,站在一侧,段家父女站在另一侧,还有几个穿着号衣的民壮,却是衙门的差役。段力真斥道:“死一个下人,你这么大动干戈,是想要作甚?”段红枝抹泪道:“玉莲不明不白死了!我可忍不得!”段力真大发雷霆,喝道:“都是平日太娇纵你。”转身去应付官差。他移开江游世这才看到那地上盖了张草席,底下隐隐透出个人形来。只听那几个衙役道:“这尸身确实蹊跷,是否病死,可不是由你说的。”段力真又低声说了甚么,段红枝忽然叫道:“不过是钱么!我也有钱,你们将她带去验尸!”段力真万没想到她还敢说话,气得狠了,高高扬起手掌。段红枝道:“你打呀,将我也打死了,我找我娘去。”段力真脸上青青红红地变幻,终于没打下去。几个衙役对视一眼,将那尸身抬起,江游世连忙道:“快找个地方藏起来。”黄湘抬头四望,跳上一根粗壮树枝,又把江游世也拉了上来。衙役抬着尸体走出屏门,草席颠簸着滑落了一角,江游世在上面看着,几乎惊呼出声:那草席底下盖着的玉莲,不正是昨日给他找衣服的的圆脸丫鬟么!昨日玉莲虽说虚弱,精神却还称得上好。段红枝与衙役都说她死得蹊跷,又是怎么一回事?江游世百想无解,熬过白天,夜里去敲黄湘的窗。黄湘睡得正酣,忽然给他叫醒,胡乱套了件外衣出来道:“你发什么疯?”江游世道:“我想不清那玉莲是怎么一回事,眼下她尸身停在城南的义庄,你就陪我去看看罢。”黄湘皱眉道:“你管这闲事作甚么?”江游世将种种疑点讲了,笑道:“她若是给人暗害死的,坐视不理,却不是黄兄的做派了。”黄湘听罢也有些起疑,两人便带了兵刃,翻出院门,一路往城外奔去。城外义庄是个简破的小院,并不难找。守门的差役靠在墙上打鼾,可门上还栓了条嘴尖耳利的黑狗,两眼森森发亮,正在精神抖擞的时刻。黄湘道:“这难不着我。”绕到院后,纵身便跳上院墙。江游世撑着墙头,也翻过来,悄然道:“小心点儿,千万别叫人发现啦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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