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打将起来,比起前一回还要激烈数倍。孙小山使的是小巧腾挪的身法,其实与手中重刀极不相配,他却以那长刀为轴,整个人翻飞灵动,仿佛在刀上起舞一样,使他身法难察而刀势威猛。黄湘用的则是最最朴素正派的剑法。《道德经》云:“夫物芸芸,各复归其根。”以精妙见长的三衢剑法,练到他的地步,看上去却和市井小民防身的一招半式差不多。他在山下历练的时日里,已经渐渐摒却名门大派的傲心,反而向这最基础广大的剑意融汇了。因着“十轮伏影”锋利无匹,黄湘只好倚仗长剑之轻盈,去格他刀背刀身,只求使他刀路偏走,露出破绽。所以这一遭打起来,众人只听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,倒好像风铎似的好听。斗到现在,聂泓已经看不明白两人招式了,脑子里肖想着师兄赢了擂台、三衢剑派上下欢庆的景象,渐渐有些出神。忽然有两三个声音惊呼起来,接着众人排山倒海地起哄喊叫,他连忙抬头去看。只见黄湘手里握着半截断剑,另半截卧在地上;孙小山汗如雨下,双手却牢牢攥着刀柄,显然胜负已分出来了。聂泓全没想过师兄会输,如同五雷轰顶,将他涕泗都震出来了。他含着眼泪,雾蒙蒙地看那孙小山抱拳致意,又双手捧着刀还与蔺祺。孙小山头顶方巾已被剑风刮碎了,留个髻绑在头顶,露出圆溜溜的后脑来。聂泓越看越是心焦,想:“我再不要管旁的事情了!孙小山倘是死了,春信聂泓顿时后怕起来,出了一头冷汗,嗫嚅道:“在……无论在哪都要给逐出师门的。”江游世心说:“那可不一定,在我们这没名没姓的门派,弄不好掌门人反要嘉奖。”心里虽这么想,他倒很满意聂泓知趣,又道:“我也不为难你。这里施展不开,你与我角腕力罢,赢了我便饶了你。”说着支起一腿,将手肘立在膝上,等着聂泓握他的手。聂泓犹犹豫豫,依样支起一腿,握住江游世的手。初时他不敢使劲,江游世单手立在那里,亦不用力,笑吟吟瞧着他。扳了一会,聂泓终于按捺不住,嘴里叫道:“呔!”手上发狠地压去。不料江游世那只手好似石头做的,岿然不动,就连偏也未偏一下。聂泓不信邪,使尽浑身解数,外功内功都用上了,弄得汗流浃背,仍旧撼动不了他半分。最后聂泓精疲力竭,将手一放,噙泪道:“我知道了,你之前扮弱,只为现在笑我而已。你爱告诉谁告诉谁去!”黄湘恰好下了擂台,见聂泓将脸埋在臂中,哭得伤心,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江游世笑道:“和我扳手腕输了罢了。”待黄湘走了,他贴到聂泓耳边,悄声道:“再与你打个商量。一会你们三衢剑派弄这宴席,肯定还有得忙活。你将你师兄的活儿干了,我便饶了你,如何?”聂泓想不到他肯轻易放过自己,从臂弯里抬起头,睁开一对泪眼,道:“真的?”江游世道:“自然是真的。”那聂泓胡乱抹了把脸,从凳上跳下来,跑着走了。武功已经比过,群英会还要办二日,给远道而来的武林人士论剑谈天,久别的老友也好叙旧。蔺祺爱徒输了擂台,他脸上却看不出愠色,如常道:“各位英雄赏面来会,鄙派枉为东道主,在山上略备薄筵。现下天色也晚,还请各位英雄移步上山罢!”话音未落,人堆之中匆匆窜出个火夫来,切切察察几句,从怀里掏出封信简。蔺祺道:“遮遮掩掩地做甚,拆开来念!”那火夫原本来送信讨赏,想不到还有这一出,展开信笺支支吾吾念道:“门……蔺祺句启:数弩刀合雪,瓜票……”原来他分明不识字,只晓得念半边,遇到不分半边的字样就编不出了。蔺祺皱眉道:“甚么东西。”将那信纸拿过,朗声读道:“数萼初含雪,孤标画本难。香中别有韵,清极不知寒。”念完之后脸色乍变,五指一抓,将信捏成片片碎纸。那“铜筋铁骨镇江南”的老头犹赞:“蔺掌门内功盖世,天下无匹!”有个稍通诗书的弟子低声说了甚么,他浑身一震,惊叫道:“鬼清客!”就再无声响了。众人还指他多讲些内情,朝那方向望去,只见他带的几百个青衣弟子乱作一团,喂水的灌药的、掐人中的、脱他鞋袜按涌泉穴的,全都挤在一起。那镇江南叫过一声,竟然昏过去了。好在武人之中也不乏知书之辈,再有听过几句流言的人拼拼凑凑,便拼出个消息,在人群里口耳相传。江游世挤在人堆中,急得问:“怎么回事?怎么回事?”前面那人回过头,道:“小哥儿,你晓得鬼清客是谁么?”江游世适才听过一耳朵,道:“是上回来偷刀的小贼罢。”那人道:“对了,偷蔺掌门人宝刀的那个。方才蔺掌门念的两句诗文,甚么‘数萼瓜票’,你不知道……讲的是梅花呢。”江游世奇道:“与那鬼清客有何关联?”那人正等他这一句问,神神秘秘道:“上回鬼清客来偷刀,也留过一封信,不过甚么也没写,而是画了朵梅花。这信昨天还没有,定是今天他艳羡蔺掌门宝刀威武,又要来偷刀啦!”多亏“鬼清客”作乱,三衢剑派的弟子们饭也吃不上,列在齐云山的山道上值守。而江游世简直食不知味。他坐得偏,远远看着孙小山被人簇拥着,一杯接一杯喝酒。这孙小山显然不是个能喝的,酒过三巡,已经趴在桌上动弹不得。来敬酒的见他是再也喝不下,只好失望而归,留了十数个不死心的,将他抬回房中。江游世便缀在后面,记得了孙小山所住的院子方位,天一黑,他便悄悄折回来,翻进院中。孙小山或许睡沉了,灯也没点,屋里静悄悄的。江游世趴在窗上看了一阵,暗自想:“或该带碗醒酒汤来才是。”他正想要走了,忽然觉得项上一凉,有把小刀抵在他脖颈上。“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孙小山道,“不过好过我费劲找你。”江游世摸上腰间剑柄,飞身一跃,避开刀锋,又顺势把长剑抽了出来。孙小山没带长刀,很是吃亏。他失手教江游世走脱了,也不恋战,退了一步道:“我本要和你好好说话,你倒动起手来。”江游世心想:“不知是谁先发的难。”将剑往前挺了挺,道:“你学鬼清客偷刀,意欲何为?”孙小山摇头晃脑道:“我一介清清白白的书生,怎么和鬼清客、鬼幕僚的扯上干系,兄台可不要血口喷人。”江游世冷声道:“你将我推进水里、湿漉漉地上擂台,都是为了拿我作证——教别人知道你没时间去放那封信。台上借刀,是为验他宝刀是不是赝品。别再装模作样了!”那孙小山微微地一惊,避开他长剑锋芒,笑道:“我瞧你有趣才逗你玩儿,哪知你这么容易动怒。你来得正巧,要拿那刀走,我还须劳你帮我一个忙呢。”江游世道:“痴人说梦。”孙小山哈哈大笑,道:“你既然替我作证,自然同我是一伙的。你我早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啦!”说着将他长剑轻轻拨开,走进屋内。江游世犹疑了一瞬,也跟着走了进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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