休养两天,江游世已能在院里练剑,黄湘打着夹板,只能巴巴地看着。练完一遍,薄约仍旧说:“欠几分神韵。”江游世往常以为这是句套话,是薄约自己不会,诌来糊弄他的。但现下他已见识过薄约的真正本领,不禁好奇道:“师父,究竟甚么是‘神韵’?”薄约道:“你心地又好,又谨慎,却学我出一些狠辣的杀着。还没打起来,自己首先心虚了,这就是没有神韵。”江游世听得迷迷糊糊,黄湘却叫道:“是啦!”薄约似笑非笑,看着他道:“可没教你。”黄湘不知道记仇,没断的一手长长揖道:“受教了。”又同江游世说:“你师父原来是这样一个高人!”薄约笑道:“学过一点微末武功而已。真碰到山贼、人牙子……”他顿了一顿,又道:“……仍旧是打不过的。”黄湘想起来,惋惜道:“前辈若碰上机遇,武学上定能有一番造化。”又过了几日,到一个阴天,钟治带着几个小匪找来客栈,将李百钧同罗强好生收殓了。他本来要走,临门驻足道:“二娘,同你讨碗好酒。”二娘和罗强虽撕破脸,但死者为大,她又还念一点情分,便不收酒钱了。钟治接过酒碗,嘴里念念有词,将碗里酒水悉数洒在后院土地。江游世站在窗边愣愣看着,薄约道:“你惋惜他么?”江游世黯然道:“他心肠不坏,还怕我叫蘑菇毒死了。若非我捆着他,他自己能跑了,也不必死。”薄约开解道:“他并非善茬。黑虎帮欺男霸女,都有他的份。”江游世明知师父说得不错,却止不住地难受,心里又是迷惘,又是伤怀,翻来覆去地想道:这样做算得上对吗?又算得上错吗?薄约看他闷闷不乐,道:“我教你这点武功,只企盼你顺遂快乐些,没教你定要去仗义帮谁。”江游世道:“是。”默然半晌,他朝窗外叫道:“钟兄弟!”院里钟治听见声响,向他走来。江游世问:“你要做上帮主了么?”钟治点了点头,没有回他。江游世又道:“愿你们……愿你们做些别的营生,别再干那些勾当啦。”钟治转过身,在那灰沉沉的天幕下慢慢走远了,也未答应这请求。江游世心知他们过惯了这样的日子,非是一朝一夕能变的,长叹一声,正是:存义留仁两纷纷,为何欢喜为何愁?才会相思临行当日,江游世起了个大早。薄约坐在床上见他忙前忙后地打水伺候,觉得好笑,问道:“怎么了?”江游世站在一边,手里拿着薄约的外衣,喏喏地道:“师父,你要走了吗?去讨……讨别人的脑袋……今日一别,不知下次相见又是何时。”他心中难过,眼圈就要泛红,百般不舍得,又说:“师父要走,就把‘隙月’剑一起拿去。我拿着不过叫别人觊觎而已。”薄约道:“你不是不信么?”江游世道:“原本不信,现在信了。”薄约心软,哄他道:“这确是逗你玩的。我同何傲打架,尚要吃药,哪敢去讨别人的脑袋。”提到这个,江游世又忍不住焦急,问道:“药又是怎么一回事?”薄约笑道:“以前练功走岔,落的旧伤,死不了人。只是这药快吃完了,再讨些来才是正经。”江游世想也不想,说道:“师父,我陪你去。”薄约乐道:“原先要下山玩儿的也是你,那时同样要分别,怎不如现在伤怀?”江游世道:“师父好好地待在山上,我要是想了,总不愁见不到。”他说着也觉得不对,好像没有让薄约守在山上等他的道理,抬头笑道:“是我糊涂啦。”他又是要哭又是要笑的,薄约宽慰道:“又不是再也不见了。你与你的黄兄游山玩水,行侠仗义。我顺路跟着,途中去讨药,行不行?”又将隙月剑还给他,不屑道:“这剑外面看来黑黢黢的,寻常人才不认得。你拿着玩就是了,就当是送你的。”江游世很爱这利剑,且听薄约说不必分别了,高兴得两眼发亮。想了想,总算鼓起勇气,慢吞吞地从怀里拿出个精钢的短筒,说道:“徒儿找铁匠打了个东西,不过师父想是用不上的。”这短筒前后两端各附了一根带子,可供绑在臂上。江游世指着一端,解释道:“这筒里有机括,平时并不伤人,用时只需按动开关,便能从射出袖箭来。”末了他捧着那机关,道:“不想要也无妨。”筒里袖箭也做得精致非常,箭身不过二寸,阴刻了细细的一条荆棘,是取素棘剑法的字义。他一直以为薄约武功差劲,只有任人宰割的份,因此送这个东西防身。薄约原想调笑几句,对着他的一番苦心,全说不出口,只道:“这也能做出来。”喜滋滋地将匣子缠在臂上,道:“我送你出门罢。”他二人出了客栈,与黄湘碰头。黄湘已骑在马上,见薄约仍旧跟着,面上现出一丝疑惑来。薄约道:“你们要往北,我也要往北,与你们走,路上也有照拂。”听他这样说,黄湘却正色道:“是了,郊外多的是歹人,落单了讨不了好。”薄约将袖子挽起,露出臂上机括,道:“你瞧这个。”说着他手腕翻转,按下机括,一支袖箭顿时疾射而出,钉在墙上。黄湘吓得后退一步,恰好撞上身后马儿,马儿被激得不耐,嘶叫起来。薄约见他们乱作一团,极为快活地大笑起来,道:“游儿给我做的,不至于拖了你们后腿罢!”一行人出了梅县,数日奔波,入目尽是草庐鳞田的乡野景象。再往前走,人烟总算多了起来。黄湘下马寻着农人问路,原来已经到了润州地界,正在城外,再北些便是丹徒了。午间进了城,但见高楼飞阁、红灯酒旗,一派繁华。黄湘看得眼馋嘴馋,安顿下来,一气叫了七八个菜。润州特有的肴肉、鲥鱼,自不必说,还待再点,江游世拦他道:“左右不过我们三个,摆哪门子宴席呢?”薄约则道:“这样小的酒楼,炒几样时令的小菜差不离,别的怕是做不好。”黄湘却道:“餐风宿露许多天,就是和尚也嫌口淡。不要你们匀饭钱就是了。”说罢叫来小二,又添几样寻常的鸡鸭羊肉。结果这酒家的菜肴看着堂皇,吃起来却败絮其中,冷碟油腻,热菜咸腥。黄湘夹了一筷子,叫起来:“这菜怎地做得这么咸,”一会儿又叫,“羊肉简直膻不可闻!”店小二闻声赶来,硬气道:“小店口味就是如此,吃过的菜可不能再退。”黄湘听了就要发怒,江游世怕他闹将起来,连忙劝道:“在路上这么几天,吃干粮不也好好的,怎么就不能吃了。”江游世最不挑嘴。三口两口吃饱了。他瞧见薄约尽拣素菜吃,就去要了个干净匙儿,将鲥鱼肉舀在匙子里,挑净小刺再盛给薄约。咸的凉的菜夹进热汤里涮干净了,也放进薄约碗里。薄约乐得饭来张口,江游世布什么他就吃什么,筷子再没往外伸过。黄湘看得酸溜溜的,又不好出言取笑。最后薄约好意道:“都怨我挑嘴,对不住啦!我识得一个人,恰巧就在润州,他家厨子很是有名,带你们过去打牙祭好了。”“师父在这边还有熟人么?”江游世奇道。“算不得熟人,”薄约夹了一筷子雪白的鱼肉,思索道,“叫段什么……该是叫段力真罢。”出了酒楼,薄约带他俩直绕过半个城,这才停在一家武馆门口。几个魁梧汉子正在院里吭哧吭哧地练武,旁边一个教习的武师抱臂看着。见到他们,那武师点点头,几个汉子停了招式迎上来。薄约朝带头那个道:“你去找你们段馆主,就说姓薄的来见他。”那汉子小跑着走了。不多时,屋里走出来一个白面微须的中年男人,见了薄约,嘴里连叫“恩公”,竟然就要下跪。想必这人就是段力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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