薄约一愣,江游世鼓足了勇气,又黯然道:“我不要你同情,也没有将你当做甚么蟋蟀、促织那样的东西。”薄约心虚至极,矢口否认道:“我从没这样想过。”江游世转开脸,道:“好罢。”薄约知道他不相信,绕过去对他又说:“当真没这样想过。”江游世将脸再转开。薄约看他躲来躲去,心里生了一点趣味,笑道:“就算是以前想过,现在也不是这样想的了。”江游世叫道:“啊,给我说中了!你不就是要抛下我走了么?”薄约在他身后道:“那你要怎样才能信,我是真心地待你?”江游世默然不语。薄约道:“你说一样愿望,不论何事我都答应,这样好么?”江游世问道:“不论何事?”薄约道:“除了不许阻我报仇,别的都好说。”江游世给他点破心事,道:“那就也没甚么用了。”薄约伸来一只手,在他脸上轻轻摸了一圈,说道:“倘若哪天有人用了极卑鄙的手段,将我杀了;而他因除去武林大害,功成名就,风风光光……”江游世鼻子一酸,但想着不能哭哭啼啼,没教眼泪掉下来。薄约又道:“……这时游儿怎么想的,我就怎么想的。”江游世明白劝不动他,两肩垮了下去。薄约笑道:“游儿想不出来许哪个愿,师父给你记着。”江游世闷声道:“记着有甚么用?”薄约又笑道:“要我给你样信物么?可我连掌门信物都丢了。”眼见又要提到伤心事,江游世忙道:“行了,没有就没有。”薄约从后面凑上来,在他耳根亲了一下。江游世赌气道:“不要碰我。”薄约低低地一笑,道:“这是你许的愿么?”江游世又气又急,道:“不是!”薄约便又亲了一下。江游世脖子又痒又热,忍了一会,笑出声来,道:“罢了。”两人在不见居中习武论剑,闲了洒扫庭除,总算将屋子收拾得像模像样。玉带峰底下是一条横江,穿谷而过。江左江右各有一个村落,摆渡往来。江游世偶尔下山去买鸡蛋,和村民渐渐地混得熟了。这天薄约坐在院里看书、又看江游世练剑,忽然道:“怎么有人在底下哭?”江游世凝神听去,果然听到山涧里隐隐有小儿哭声,嗓子已哭哑了。江游世收了剑,道:“我去瞧瞧。”薄约看着手里书页,头也不回,笑道:“真够热心肠。”江游世学得油嘴滑舌,说道:“免教他扰师父看书罢了。”跑得倒是比谁都快。那哭声歇了,江游世却迟迟没有回来。薄约放不下心,循溪找去一看,只见江游世给一群山民团团围住,摇头摆手地不知在说什么。旁边站着个湿淋淋的小孩,却披着江游世的外衣。薄约隔着几个人,远远地道:“游儿,怎么还不回家?”江游世瞧见他,大为欢欣,叫道:“师父!”围着他的村民齐齐回头,江游世又道:“我师父来了,我当回去啦!”薄约看到这阵仗,也想明了是怎么一回事。这小孩卡在山涧里面,旁人都救不了。只有江游世内功在身,弄开石头把小孩儿拎了上来。这群山民正七嘴八舌,邀他回去做客。薄约道:“怎么不去?”江游世道:“我走了,你在家里吃白水泡干粮么?”薄约走近了,笑道:“不是说去了才是大侠的风范么?”江游世红着脸,叫了一声,小声道:“那多不好意思。”这一句给围着的山民听见,众人哈哈大笑,七嘴八舌道:“这有甚么不好意思的。”将江游世半推半拥,弄下山去吃了一顿腊肉。这事好容易揭过。到了第二日,薄约又在院里坐着,说:“游儿,又有人叫你呢。”江游世一听,峰底下果真有个妇人,叫道:“江大侠,江大侠,你住在这么?”江游世连忙从峰上跑下,落在那妇人面前。那妇人吓了一大跳,抚着心口道:“江大侠,你住在这里,上下多不便利!”江游世一笑,道:“孩子回去没有着凉罢?”这妇人便是昨天救那小儿的母亲。她闻言从背着的竹筐里拿了个包袱出来,道:“他是一点事没有。对啦!江大侠,这是你的外衣,已替你浆洗过了。”江游世忙接过来,道:“不必这样费心。”包袱里沉甸甸的,却不像只有衣服的样子,妇人笑道:“给你放了几个鸡蛋。”江游世放在手里一掂,那包袱怎么说也有四五斤重量,怎么是“几个”鸡蛋?他连道:“这可万万吃不完的!”那妇人道:“天又不热,慢慢地吃就是了。”江游世又道:“这峰那么高,我带上去,鸡蛋也碎了。”那妇人笑道:“我到处问过了,你常下山来买鸡蛋的。江大侠武艺高强,拿几个鸡蛋上山,不是轻轻松松么?”江游世心一横,道:“我很快要走啦,这么多鸡蛋,当真吃不完。你拿走一半,我拿一半回去就是了。”那妇人惊异道:“你们在这才住了多久,怎就要走了呢?甚么时候才能回来?”江游世自己也不知道归期,胡乱敷衍过去。那妇人叹道:“还想叫你教我儿两手。既然要走了,这几日更该吃得好点。”江游世说不过她,提着鸡蛋回到峰顶。薄约背着手,站在上面笑吟吟看着,开口道:“江大侠。”江游世面上一热,道:“别再取笑我了。”薄约道:“怎么,当大侠的感觉不好么?”江游世垂头丧气道:“要‘事了拂衣去’才成。”薄约笑得打跌。江游世不知他听去多少对话,有些心虚,默默地钻进屋里。江游世睡得总很好,今夜却无缘无故醒了。一睁眼睛,只见薄约盘腿坐在床上,一手支着头,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。见他睁眼,薄约问:“怎么了?”江游世脸上痒痒,拿手一撩,是薄约垂下来的一绺长发。薄约将那头发梳回耳后,道:“对不住,你继续睡罢。”江游世好奇道:“师父,你在做甚?”薄约在暗里笑了一声,道:“我在打坐。不一直这样么?”江游世心道:“这么个打坐法,立刻就要走火入魔。”但薄约冰凉的手指在他眼皮上一拂,他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。半夜他听到悉悉索索的响动,没有作声,只是睁眼看着。薄约正站在案前,将几样东西往包袱里放。收拾完了,他拉开屉柜,铺了一张纸。润开笔,又站着不动了。江游世侧在床上,隔着一层纱帐,道:“我要同你一起走。”薄约没料到他又醒了,道:“我吵着你了么?”江游世不快他转开话题,大声道:“我说我要同你一起走。”薄约笑了一声,道:“不行。”他这几天遮遮掩掩,江游世心里早猜到了,问:“怎么不行?”薄约笑道:“不行就是不行。”江游世从帐中钻出来,直勾勾盯着他,道:“我许的愿望就是这个。”薄约靠在桌上,也盯回去。其实两人都不甚看得清对方面容,偏偏就这么相互盯着,谁也不说话。最后薄约道:“你要能打赢我,我就当你不是送死,让你跟来,如何?”从小到大,他所有的武功都是薄约亲手教出来的。他怎么可能打得赢薄约呢?江游世张了张嘴,嗓子哑了,道:“我……”薄约有了底气,又笑着说:“只有这一个法子,你要不答应,就乖乖等我回来。”江游世从床上翻身跳下来,说道:“好。”薄约将挂着的“十轮伏影”抛给他,走到院里。江游世追在后面问:“师父,你用什么剑?”薄约气他不听话,说道:“我用什么都一样。”说着从院中梅树折下一根长枝,摘下绿叶、枝杈,遥遥一指,道:“来。”江游世不愿占他便宜,也不将隙月剑出鞘,连着无锋的“十轮伏影”,朝他面门挥去。薄约抬起梅枝,迎在鞘上,手腕轻轻一震,将力道卸开,又是一挑。江游世只觉好像打上棉花,收势不及,再被他顺势推开,整个人往前跌了几步,坐在地上。薄约长身站着,将那梅枝挽了个剑花,闲道:“我是这样教你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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